在美术界,刘小东很知名。不仅因为他的画作标价很高:《违章》万元,《三峡新移民》万,《温室1》万,《战地写生:新十八罗汉像》.75万港元,更因为他一直活在淡定中。他以文人的细腻和感性捕捉光芒,他不靠想象,他不靠修饰,他用的是脑子,用的是情感,为庸碌谱上了一层光环。
“我们在刘小东的绘画中,看到了自己。这些绘画像镜子一般,我们在观看画中人的时候,看到的是自身:自身的卑微,自身的庸碌,自身的琐碎,自身的习性,自身的历史。绘画中的人,毫无喧嚣的光芒,亦无罪恶的阴影,他是我们所有的在饱尝艰辛同时又将艰辛转化为乐趣的凡人。”
“做一个可以卖的展览是种羞耻。我也不愿意被归类。”
Lady:你之前画过《三峡新移民》,后来实地取景地震后的北川,创作了《出北川》。有人把你的作品归为现实主义,并有一丝淡淡的人文关怀。你如何看?
刘小东:对于过去的作品我也没有太多想。“三峡”和这次的作品感情上都很惨烈,三峡是人工拆毁,和自然摧毁一样狼藉、混乱不堪。我觉得艺术与现实的关系挺远的,我画画时当地人很多都不知道。艺术其实是自我修正的行为,我有这份关怀的心情要表达出来,对于其他人没有什么现实意义。社会意义也谈不上,大家看好作品后想想自己的问题就行了,对现实的改变是无能为力的。
Lady:创作之初,你曾以身边熟悉的人为原型。但到本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你开始以陌生人为原型。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
刘小东:这些年,我画画这儿画画那儿,但是我还有很细的线索,就是我一直延续着画我身边最熟悉的朋友。但后来我害怕画我的朋友以后,这个作品会变为商品,我会非常不好意思面对我画过的人。但是我以前画我的朋友时没有想过这一点,因为那个时候艺术是不能换成钱的。比如在年那个时候,艺术跟钱没有关系,我可以画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所有的东西,因为我很干净,内心就是为了艺术。但后来艺术都被商业化了,我甚至说过等画展完了,我就都把它们毁了,做一个可以卖的展览是种羞耻,我也不愿意被归类。
Lady:虽然你耻于办一个可以卖钱的画展,但你的画作依然受到了市场的热捧,并被拍得天价,创下中国当代艺术的拍卖纪录。对此,你如何看待?
刘小东:老实说,作为创作人,我对现实深感无奈。年,我耗时2年创作的《三峡新移民》被俏江南集团的张兰董事长以万拍走,后来才知道被摆放进了代表身份地位的高档会所。这是一个市场经济时代,有些现实,我也无能为力。那些拍卖的高价跟艺术家都没有关系,而是经过几轮收藏家换来换去形成的价格。真正的艺术家拿到手里的就是菜农的价格。一个菜农就收卖菜的钱,至于菜到超市、到饭馆卖多少钱跟他都没关系。
“在外面画,是‘向外走’,回乡创作,是向自己的心灵深处走。”
Lady:去年7月,您带着画具回到家乡,将画笔重新对准曾经的童年玩伴。这是怎样的一个创作契机?
刘小东:在早先,我曾创作过一幅油画《肋骨弯了》:两个儿时的朋友光着膀子站在野外小径上,细细研究一张拍摄肋骨的X光片。这张画的创意来自于我在北京街头看到一个场景:二里庄河边的小路上,有两个老头在看X光片,四下无人,安静得很。在那一瞬间,我愣住了,我想到了在这步履匆匆的时代,有多少被我们遗忘的角落?比如过去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过去的农田变成楼房,过去的野生树林变成人工小树苗,过去的河滩变成沙漠。我们还能找得回自己么,我们还能回得到过去么?耳边一个声音在呼啸:“在这个没心没肺的时代里想要找到心在哪里是徒劳的,能看到的全是弯弯的骨头。”我希望在这个无法阻挡的历史进程里,我可以在场。
“我喜欢那种不变的东西,像棉花一样,你可以忘记它,但是它不变。”
Lady:你画画的时候很像在表演,感觉你创作时把所有的东西搬到舞台上,有一种拍电影的感觉。
刘小东:我觉得观看和被观看这段时间就是艺术,而不是人人都是艺术家,只要不被观看东西,就很难形成一种艺术事件,因为看就会有所感,有所想,这就是个艺术。要是不看,就是不发生,就很难界定这是不是艺术。我觉得我就是把这段时间作为整个艺术品。在这段时间中,不但是我,被拍摄者、影片、日记,一切一切都是艺术,都是被观看的过程。
Lady:回家乡之后,很有意思的一点是看到这个镇子几乎没有变化,就好像从你离开后这里的一切就停留在过去的时间里。你会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吗?
刘小东:我觉得不变的东西很动人,我喜欢很多东西不变。对我来说,艺术或者文化特别像棉花,很软,它不变,你对它发力也没有用,它不太理你,因为它很软。但是人无论怎么发展,最后还是喜欢棉花制作的东西,因为这跟我们的心很近,跟作为一个动物所需要的最近。所以我喜欢那种不变的东西,像棉花一样,你可以忘记它,但是它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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