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在电影《和平鸽》录制现场,周璇时而紧张地搓着手指,时而迷茫地看着四周。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周璇反应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周璇和剧组的人员停下手中的工作,开始接受思想改造。虽然宣讲之人语气平和,态度诚恳,然而周璇还是觉得他们所说的“鸳鸯蝴蝶派的电影”和“瓦解革命意志的靡靡之音”统统是在针对她。
她一度紧张到额头冷汗,而很快她的思绪又开始游离,她想起家中不满一周岁的儿子,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谈话结束,周璇被众人簇拥着来到拍摄现场。
这是一出简单的戏,周璇饰演的抗美援朝医务工作者要给“病人”验血。
当剧组的道具送到周璇面前,她突然惊叫着跳了起来,语无伦次地喊道:“验血!为什么验血,他是你的孩子……”
(周璇和平鸽剧照)片场陷入混乱之中,周璇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之下尖叫、狂奔、抽泣、平静,最终神态木讷地被人们送出了片场。
周璇疯了,人们说。
生活的平静,就像爱情一样,对她来说,只是奢侈品。
生若浮萍
周璇曾在《万象》发表文章《为什么离家出走》,书写了自己的身世。她不知自己的生父母是谁,只知自己出身在常熟,幼年被辗转卖给几个破败的家庭。最后一个养父是个瘾君子,因无钱购买鸦片,想要将周璇卖至青楼,幸而周璇的养母及时搭救。周璇幼年生活在养父的家暴之中,13岁的周璇不得已离开了家,要给自己寻一条出路。
周璇的出名,完全是迫于生计。
机缘巧合之下,周璇进入了“明月歌舞剧社”。若不是当时剧社之中的钢琴师章锦文同情她,她最终只可能卖身青楼,倚门卖笑。
很多年后,周璇火了,她委托所有可以委托的关系,寻找自己的生母。一首《慈母心》,让和周璇一街之隔的冷傲才女张爱玲都颇为感动,称赞“百年难得一周璇”。
她从未见过母亲,也没有故乡的印象。但对于孤苦的周璇来说,这是她心中最为温暖的角落。
在明月歌舞社,周璇终于实现了自己唱歌的梦想。后来歌舞社解散,她又登上了新华歌剧设的舞台,凭借甜美的嗓音,很快成为了这里的台柱子。
周璇的明星之路开始了。
然而年幼的她怎懂得,旧上海之所灯红酒绿,是因为无尽黑夜的衬托;
旧上海的美人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她们演着别人的团圆,却走着自己的凄美人生。
爱无所归
周璇经历了四段感情,姣好的容貌和大噪的名声给她带来的,却只有支离的爱情。
周璇的第一任丈夫是曾在明月歌舞社担任国语老师的严华。周璇和严华的相识是在明月歌舞社走下坡路的时期,严华像兄长一样照顾着周璇,十几岁的周璇将这段情谊羞涩地写在了日记本中,终于有一日,将它交给了严华,赢得了自己的爱情。
严华和周璇一般都是孤儿,一无所有的他们曾相拥在一起,却在生活富裕之后劳燕分飞。
当时上海的“银嗓子”姚莉曾经断言他们的结合是周璇的报恩,她感激严华多年的照顾。
事实证明,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终将无法组成完美的家庭。
周璇猜忌,严华多疑,两人的关系在周璇因工作劳累流产之后将至冰点。
严华认为事业正在上升期的周璇有了外遇,他没有选择沟通,而是请出黑帮为他出头,在《大公报》上写了公开信,指责妻子忘恩负义,携款潜逃。
(年,周璇19岁,严华26岁)周璇觉得严华脾气太大,不愿忍受,任由居心叵测的老板请了十七个律师拆散这段婚姻。
在周璇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她那黑心的老板竟然拿她做噱头,搞了个“有奖寻人”的把戏。
三年的婚姻鸡飞狗跳地散场,每天,上海小报的头条都是周璇的的新闻。
周璇想要自杀,她躺在小旅馆中,吞下了一瓶镇静剂,就像六年前被“人言可畏”逼走的阮玲玉一般。
在不久前,周璇饰演《红楼梦》黛玉一角曾经轰动一时,媒体问她对黛玉怎么看,她说
“我是向来同情她的,我以为她太可惜,太痴情了。这样多才美貌的美人为什么不好好地活下去?这不是太傻了?”
是啊,为情自杀,是不是太傻了?
(年的周璇)医院救回来,迷茫地看着四周,依旧是人们的指指点点。
周璇的自杀,让严华深感震动。离婚后,当他再谈及周璇,想了许久才道:“我很担心她再吃苦。”
多年之后,严华再婚,周璇接受访谈时,略带苦涩道:“世上或者又多了一个美满家庭吧!”
严华的第二任妻子名为潘凤娟,和周璇想的一样,两人夫妻和睦,携手度过半生。
只是严华,这位曾经的歌者,再也没有唱过歌。在特殊时期,他亲手砸毁了所有收藏的和周璇的合唱的唱片。
严华离开后,周璇很快和“话剧皇帝”石挥陷入爱情之中。
对于石挥这个名字我们可能不是太熟悉,他在建国后导演了了《鸡毛信》,自导自演了著名的电影《我这一辈子》。
石挥曾给周璇一张照片,上面写着“一个失去了生命的人,他遇见了你”。
不像严华,石挥是个富二代,有着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信和浪漫。
周璇对他是心动的,然而刚刚离异的她,似乎很难再进入婚姻之中。
虽然两人订婚,但很快分居两地。听着对方的流言蜚语,短暂几个月的分离,最终化作了千山万水。
就像一个意外,这场擦肩而过的爱情,来得也快,散去时几乎悄无声息。
石挥离开,让另一个人倍感振奋,这个人就是朱怀德。
他费尽心思讨好周璇,即便周璇在感情上小心翼翼,他仍以异常坚韧的毅力,将周璇追到了手。
(周璇和朱怀德)周璇和朱怀德同居之后,开始考虑对外公布这段恋爱关系。
朱怀德却告诉她,他已经有了家室,但他的老婆是包办婚姻娶来的,已经得了绝症,将不久于人世。
那时的周璇已经三十岁了,她渴望安稳的家庭,不愿再被媒体轰炸一次。
她默默咽下了朱怀德的欺骗,将积蓄交给了朱怀德,让他去做生意。
朱怀德走后一个月,周璇发现自己怀孕了。已经拿到钱的朱怀德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