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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鞠起
以王洛宾音乐为题材的太空科幻音乐剧？
看到《在那遥远的地方》的介绍，可能不少观众的第一反应是：“国产原创音乐剧又要开始作妖了。”
年以来，部分音乐剧演员通过电视综艺被大众认知，外加一些偶像明星加盟剧场演出，中国音乐剧市场规模迅速提升。即便在疫情冲击下，年回升势头也十分迅猛。
但将外国剧目本土化的作品吃掉了大部分的增幅，我们可以看到热门剧《近乎正常》中伍嘉成、段奥娟饰演的角色还起着加布、娜塔莉这样的外文名字。而中文原创音乐剧在这波红利中究竟被惠及多少，还要打一个问号。
不依靠流量明星的话，国产原创音乐剧要怎样守住自己的阵地？和所有同行一样，这样的问题也横亘在《在那遥远的地方》全体主创面前。
01没有流量担当，但这阵容足以让人期待
北京77文创园的排练室里，《在那遥远的地方》的演员们正在尝试呈现剧情某一幕中，一个星球上量子形态的人物。饰演舰长的崔秀丽和生物学家的蔡鹏在和导演讨论人物。在音乐剧中，对于有经验的演员而言，集体即兴创作的空间依然是存在的。
编剧/导演庄一、作曲/音乐总监金培达和男女主角蔡鹏、崔秀丽，了解中国的音乐剧的观众，面对这个阵容足以精神一振。
蔡鹏、崔秀丽从制作人、导演、宣发到作曲和演员，几乎每个人对这个作品都有着充分的信心。但在作品之外，推广的压力其实排山倒海。出于作品的要求，庄一在选角时还是选择了一些资深、专门的音乐剧演员，舍弃了通过自带流量的明星提升热度的做法。
的确，自打中国音乐剧开始效仿韩国，接受明星参演音乐剧之后，就一直面临着这些流量担当因为自身水平、练习时间不够等原因无法担当重要角色，且报酬要求过高的问题。
目前市场上，音乐剧演员一场的演出费几乎都不过万，而偶像歌手即使以“深造”的姿态降低报价，其酬劳也比最好的音乐剧演员多。歌手们的粉丝起初还经常把追星的习惯带进剧场，造成一些次生的麻烦。
“一些音乐剧演员通过电视综艺成名后，有主动向观众们普及一些观剧的基本守则，这令这一类的问题近来好了很多。音乐剧需要观众，我们欢迎任何观众，主要问题还是在是否能够实现剧作本身的要求。”庄一说。
蔡鹏、崔秀丽这两位资深的音乐剧演员身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他们的目标，信念都不尽相同。但他们却都有着对这个行业的笃定。
蔡鹏蔡鹏成为一名音乐剧演员已经17年了，这几乎和内地商业音乐剧存在的时间一样久。
年，经过一个经典的“陪朋友试镜自己被挑中”的桥段。蔡鹏在《雪狼湖》中作为“狱警”这样一个角色展开了人生最初的音乐剧演出。那时候，蔡鹏和观众一样，“大家去看《雪狼湖》，潜意识都以为这是一个张学友的演唱会。”幸运的是，从《雪狼湖》开始，蔡鹏从来没有遇到过没戏可演的处境。多年积累之下，他成为了中国最资深的音乐剧演员之一。
在蔡鹏误打误撞成为音乐剧演员的那两年，崔秀丽正在中国音乐学院附中思索未来的专业选择。这个从小对唱歌、跳舞、表演都怀有强烈兴趣的声乐学生，被老师推荐的一些音乐剧唱段所吸引，选择报考了上海音乐学院的音乐剧专业。
崔秀丽和她的舞队但在那个音乐剧的蛮荒时代，担心没有剧可演的崔秀丽认真地考虑着转型成歌手或是话剧演员的可能。转折点在年，当时亚洲联创开始为国内最早的驻场音乐剧《寻找初恋》招募演员。崔秀丽在跟另一组演员轮着演了场后，已经完全忘记了想做歌手的事。
“音乐剧演员里有80%以上的人基本是凭着热情在做。”蔡鹏说。他们能够从演音乐剧这件事情本身获得心灵上的回报。音乐剧演员要求特别高，但报酬特别低，至今还没有转型的，多半都是基于热爱在为这份事业奠基。
令蔡鹏、崔秀丽选择《在那遥远的地方》的，绝不只是情怀，更多还是作品中词、曲、歌舞和叙事结合的正宗音乐剧体验所带来的信心。
02音乐不能让叙事慢下来，即使是王洛宾的音乐
尽管此前已经在先锋话剧领域有了些成绩，《在那遥远的地方》却是庄一第一次具体执导一部音乐剧。之所以能令制作人和演员们信任，是因为他在研究生学习阶段学的就是音乐剧表演，他对音乐剧的理解或许比国内不少做过好几部音乐剧的导演还要深刻。
庄一在几年前，“王洛宾”这样经典的IP恰恰是中文原创剧目中的主流。一些中小资本看到市场连年翻倍的高速增长，一窝蜂地投入进来。拿一些看上去容易变现的IP，炒作炒作概念，找一些话剧或者流行音乐的班底，做出一些令观众看完后丧失对原创音乐剧信心的作品。
庄一并非没有收到过音乐剧作品的邀请，但有限的创作空间和仍不成熟的市场令他一再犹豫。他认为，越是经典IP，越是在很多人心中占有分量的题材，只对它做直接的呈现是远远不够的。
在制作人找他做一部“王洛宾音乐剧”的时候，他不想弄成“王洛宾歌曲的点唱机音乐剧”，反而提出了这个太空背景的惊人剧本：负责为人类寻找迁居星球的宇宙飞船“牧羊人”号在漫长的旅途中发现了神秘的信号，经过破解后，他们得到了的是王洛宾的音乐。
宇宙荒原中的王洛宾，是从前飞行器的遗物？是后发先进飞船的信号？这样的悬疑探索构成了剧本叙事的主线，而剧情中的关键设定“海豚秘境”则来自海豚叫声能够传递画面的科学趣闻。“当海豚在接受到同伴的叫声时，他是可以重现同伴当时所看见的画面的。我们用这样的设定，将音乐和画面统合起来。”庄一介绍说。
由于经过系统的音乐剧学习，庄一对音乐剧的要隘把握得十分精确。“音乐剧还是得去进行故事的讲述，你的叙事在唱歌的时候不能每次都放慢，或者停下来等音乐。即使这是王洛宾的音乐。”
“由歌舞推动叙事”正是研究者们所共识的，音乐剧与其他艺术体裁的根本区别。很长时间以来，这也是中文原创音乐剧的普遍问题：绝大部分唱段仅仅用来抒情，无法推进剧情的进展，观众的情感流动屡屡被打断，以至于留下比较糟糕的观剧体验。
金培达作曲人金培达，年就写出了中国歌舞电影中的标杆《如果·爱》。对于音乐剧的作曲他早已经十分熟稔。但这次他遇到的挑战同样同样在于王洛宾音乐既存的强认知度。
“要怎么去运用这个原作就是这次主要的问题。第一个感觉这会是个点唱机音乐剧（用剧情串联既有流行歌曲的音乐剧），但又不能完全这么做。怎么用他的东西，既能听出来，又能融入Rap啊，摇滚啊，这些现代的音乐元素，是个考验。”金培达说。
创作过程中，负责编剧、作词庄一和金培达的沟通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进行。他们对王洛宾的经典作品进行了大胆的拆分，有些地方甚至是依据原有的片段重新写了一首歌。几乎每一首曲目的创作都是词曲作者同步在进行的。这也是经过大量实践证明更加正确的音乐剧创作模式。
作为中国对音乐剧作曲节奏把握最位细腻的作曲家之一，金培达同样强调在音乐中进行叙事。“即使是抒情的时候，也是在推动故事前进的，即使演员没有唱的时候，编曲也要叙事。这就是音乐剧的音乐，它是Storyteller。”
庄一和金培达花了许多时间去争论，令剧目的音乐与故事真的达到了相互兼容，同时推进的效果。在演员们看来，这样的剧目也令他们演绎起来更加流畅，是一部非常“对”的音乐剧。
03抛开两座大山，靠剧作本身的魅力说话
到了一部音乐剧的执行阶段，演员报酬和剧场场租往往成为绕不过去的两座大山。没有政策倾斜的情况下，很多时候一部剧几十号人忙活半天都是在给剧场打工。年，进入了全国小剧场音乐剧票房前五位的音乐剧《小王子》就得面临票房七万、场租五万的重担，虽然他们通过开发周边产品取得了盈利，但并非所有人都能拿到这样决定性的IP。
在这种情况下，除去地方政府的相关政策优惠之外，剧场本身开始介入内容的生产。《在那遥远的地方》由海淀剧院直接出品，再加上实力派演员的加盟，让剧组得以全心全意地把精力用在创作本身上。出品原创音乐剧《在那遥远的地方》，这也是海淀剧院在寻找发展与提升的尝试。海淀文旅集团以及总制作人白梅的白夜剧团作为联合出品，也在各方资源上给以支持。
白夜剧团找来乐评人郭小寒作为此次剧目宣传推广的负责人，郭小寒说：“每一座城市里面，对于精神生活有一定要求的人，对于剧目质量心里有点门槛的人，总还是存在的。现在演唱会也没有完全恢复，Livehouse也逐渐变得饭圈化，剧场反而是恢复得比较好的。”
主创心中的观众画像，正是此前率先走进Livehouse，走进展览，走进剧场的那部分对文艺生活一直有主动需求的人群。然而这些人随着成长被各种事务占用了时间，或是渐渐在生活的压力，乎成了一种新的“下沉市场”。
蔡鹏、崔秀丽坦言，音乐剧在中国直到现在也没有形成完整的商业链条。但作为演员，他们其实也无力改变行业中的很多问题。只要能有戏演，遇上好的本子和唱段，他们就乐于也只能钻研到自己的戏份中。
“我们就像是车间的工人，干好手上的活，把东西做好。至于你说这个工厂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解决，你可能还得多问问厂长。”蔡鹏说。
蔡鹏（中）和他的舞队为了演好自己的舰长角色，崔秀丽补习了天体物理、量子力学方面的相关基础知识。她为这个此前从未接触过的角色类型而兴奋。即便只是做着“车间工人”的工作，音乐剧演员们依然在付出着自己的所有。崔秀丽说，音乐剧的报酬并不丰厚，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未吝惜把钱花在上课，提高自己上。“哪怕一个观众因为我的表演喜欢上音乐剧，也是好的。”
与商业链条完善、从业报酬丰厚的影视演员相比，音乐剧演员一直在从事着铺路的工作。蔡鹏和崔秀丽最终的梦想，无非是中国也有几部能和百老汇西区比肩的音乐剧名作。
“对于演员来说，演原创剧的快感是很不一样的。”崔秀丽说。“如果同时有引进剧和原创剧撞档了，我会毫不犹豫地选原创剧。”
对于了解音乐剧的人们来说，《在那遥远的地方》其实有着足够引起他们兴趣的阵容。主创团队也正尝试所有可能的办法，令公演的消息能够触达这些受众。他们相信一旦观众走进了剧场，这部剧就有办法让他们喜欢。
去韩国看过不少音乐剧的崔秀丽说，在韩国，偶像歌手本身报酬并没有很高，因为剧作本身质量过硬，歌迷在追星之后，很有可能冲着剧情再看一遍。
抛开所有噱头和负担，原创音乐剧曾经因为品质不足而失去的市场和信任，依然要通过品质的提升找回来。以一个剧目来说，要想真正引起观众对音乐剧本身的兴趣，依然要靠剧作本身的魅力。须知练得硬桥硬马，方能稳扎稳打。
-全文完-